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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文英詞剳記(三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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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3-29 10:15:2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永遇樂·乙巳中秋風雨
風拂塵徽,雨侵涼榻,纔動秋思。緩酒消更,移燈傍影,淨洗芭蕉耳。銅華滄海,愁霾重嶂,燕北雁南天外。算陰晴、渾似幾番,渭城故人離會。
青樓舊日,高歌取醉,喚出玉人梳洗。紅葉流光,蘋花兩鬢,心事成秋水。白凝虛曉,香吹輕燼,倚窗小瓶疏桂。問深宮,姮娥正在,妒雲第幾?
起即點題,開門見山。風吹拂琴徽上的灰塵,雨氣侵入清涼的床榻。觸動了詞人的秋思。所謂秋思,無非就是淒涼的情緒。愁人覺夜長,只有徐斟慢飲,消磨長夜。中秋本是團圓之夜,卻只有孤燈可移向身邊,相互親近,此外就只是雨打芭蕉而已。銅華是鏡,喻月,出自滄海的明月,被愁雲慘霧層巒疊嶂遮蔽,雁南燕北,无论何处,都若在天外,全瞧不见。东坡中秋词:“月有陰晴圓缺,人有悲歡離合。”历来如此,無可奈何。渭城是秦京,此指南宋都城臨安。
下片由提起故人,而憶起舊遊。早年過中秋在妓院高歌痛飲,喚她們梳洗出來陪伴,傳遞情書,而今滿頭白髪,這種心事已隨逝水。現在天空發白,已是拂曉,爐香也已燃完,只傍窗的小瓶桂花還有些香氣。最後仍回到本題,一夜風雨,月亮没出來,幻想為雲生妒忌,層層遮蔽。因而癡問:月宮嫦娥今在云层第幾?
玉蝴蝶
角斷簽鳴疏點倦螢透隙低弄書光。一寸悲秋,生動萬種淒涼。舊衫染、唾凝花碧,別淚想、妝洗蜂黃。楚魂傷。雁汀沙冷,來信微茫。    都忘。孤山舊賞,水沉熨露,岸錦宜霜。敗葉題詩,溝應不到流湘。數客路、又隨淮月,羨故人、還買吳航。兩凝望。滿城風雨,催送重陽。
梦窗曾一度入淮南幕,詞中有“又隨淮月”之句,且另有【澡蘭香·淮安重午】,陳洵因定為留滯淮安時作,宜從。
首句寫時間,角斷,報時的號角吹過了,此指暮角。籖是漏壺中的標簽。即用以指漏壺。鳴是漏滴之聲,疏點是漏聲稀疏,一點一滴的。螢光透過窗隙,照射在書信上。倦是表示夜深,由下文“來信微茫”知此為舊日書信。得不到新書,則重撫舊書,見其思念之深。下二句是由景入情的過渡。接着便是憶舊。舊衣上還沾染有伊人戲谑的唾花,因而想到她也會因傷離而流淚,臉上的脂粉都被淚水洗掉了。楚魂,謂屈原。淮安古楚地,因以屈原自喻。傷心的是到此地後没有她的來信。
都忘,氣忿之辭,也是无可奈何之词,實未能忘。點出孤山,明示所說的是杭州的戀人,是常常念叨的那個姬人,還是陳洵所說的楚伎,不去考證。水沉熨露,此句難解。孤山在西湖中,水當指湖水,猶岸指湖岸。但水沉又是香料。当是兩者合用以指荷花。熨露者謂初日方晞。宜霜指楓葉。憶曾和她一同夏賞荷,秋賞楓。敗葉,落下的樹葉。此二句反用御溝流葉題詩之典,謂書信不能到達,以回應來信微茫,深含體貼之情。湘亦屬楚,即以代楚,實指淮安。吳,蘇州是夢窗第二故鄉,不能回去,卻又做客淮安,多一層離恨。結尾仍然關鎖到己與杭州戀人。正在互相遙望。重陽風雨,更添愁緒。
絳都春
燕亡久矣,京口適見,似人悵怨,有感。
南樓墜燕,又燈暈夜涼,疏簾空卷。葉吹暮喧,花露晨晞秋光短。當時明月娉婷伴。悵客路、幽扃俱遠。霧鬟依約,除非照影,鏡空不見。
別館。秋娘乍識,似人處、最在雙波凝盼。舊色舊香,閑雨閑雲情終淺。丹青誰畫真真面。便只作、梅花頻看。更愁花變梨霙,又隨夢散。
此篇為在京口遇見一人狀貌似其亡妾,感觸而作,燕,喻妾,京口,今江蘇鎮江。
首句用石崇妾綠珠墜樓死,謂其妾亡。又燈暈二句燕亡後淒悲情景,今又在心頭重現。葉吹二句,以風吹葉落,棲鴉噪晚,花露晨乾,秋光苦短,比喻其妾紅顏薄命。當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3-29 10:20:57 | 显示全部楼层
句以下,剛記起和她生前共同生活的美好時光,便又想到而今我在客中,她在墳墓,相距遥遠,只剩悵惘。要想再見她,除非是照鏡,可鏡裏是空的,也見不到了。才提起,又落下,反復騰挪,極尽纏綿之致。
杜秋娘,唐時名妓,即京口人,故借以指那似其亡妾者。一見就覺得眼睛看人最相像。舊色舊香,是亡姬,閑雲閑雨,是似亡姬者,但她雖相貌相似,感情不深,畢竟是另一人。 還不如看亡姬的畫像,但誰能畫得像真真一樣會從畫裏走出來變成活人(真真故事見杜荀鶴《松窗雜記》)。便把她當做梅花來看吧,更愁花變成雪,很快跟梦一樣消散了。梨霙喻雪。京口“似人”的邂逅,貌似情非,終覺不足,想方設法欲見亡姬真面仍不可得,簡直神魂顛倒,如醉如癡。

惜秋華•重九
細響殘蛩,傍燈前、似說深秋懷抱。怕上翠微,傷心亂煙殘照。西湖鏡掩塵沙,翳曉影、秦鬟雲擾。新鴻喚、淒涼漸入,紅萸烏帽。    江上故人老。視東籬秀色,依然娟好。晚夢趁鄰杵斷,乍將愁到。秋娘淚濕黃昏,又滿城、雨輕風小。閑了。看芙蓉、畫船多少。
   這可能是其晚年所作。通讀全篇,知為懷其去姬所作,始能順次探悉其微意。
   開頭三句是興而比也。聞蛩響而起興。便以蛩自比。蛩是殘蛩,響是細響,喻已入老年。進而想像蛩是傍燈前自說懷抱。蛩何能自說懷抱?故著一似字。其實是作者藉以自抒懷抱。深秋不僅交代時間,更是指懷抱者為何事。蓋其姬以深秋離去,此特隱約言之。傷秋復傷別,實為一篇主旨。接著便加以申說。題為重九,重九本應登高,卻怕登山,就是因為怕見亂煙殘照,滿目淒涼引起傷心。明說傷秋,暗說傷別。下面更進一層,就不登山,遊湖也引起傷心。這才吐出一直沒說的隱秘。秦鬟雲擾,用杜牧《阿房宮賦》:“綠雲擾擾,梳曉鬟也。”這指的就是那去姬。往常和她同遊西湖,湖面如鏡,清楚地照見她的倩影,如今被塵沙掩蓋,照不見了。登山也與此類似,但言傷心,不吐隱情。遊湖則透露隱情,不復提傷心,互見也。於此可悟精簡筆墨之法。前面主要是所思所憶,下二句才是當日所聞所見,用佩萸落帽九日典故以扣題。
過片與開篇筆法不同,明說老。說菊花年年娟好,非僅為應景,著一視字,看著它,想著自己年年變老,一多情,一無情耳。也因為多情,剛做了好夢就被鄰杵驚醒,反添愁思。秋娘本是唐李綺之妾,此借指去姬,即前所謂“秦鬟雲擾”者,亦即此番夢中之人。淚濕黃昏,夢中情況。下化用潘大臨“滿城風雨近重陽”再扣題,陳洵說“淚字是雨字倒影”,妙。結二句易生歧解,鄙意謂此時閑着,姑且數着畫船,消磨時光。實乃愁無可遣之舉也。

又•木芙蓉
路遠仙城,自王郎去後,芳卿憔悴。錦段鏡空,重鋪步障新綺。凡花瘦不禁秋,幻膩玉、腴紅鮮麗。相攜。試新裝乍畢,交扶輕醉。    長記斷橋外,驟玉驄過處,千嬌凝睇。昨夢頓醒,依約舊時眉翠。愁邊暮合碧雲,倩唱入、六么聲裏。風起。舞斜陽、闌干十二。
  詞後原注:“大曲六么,王子高芙蓉城事,有樓名碧雲。”
苏轼《芙蓉城诗序》云“世传王迥子高遇仙人周瑶英游芙蓉城。元丰元年三月,余始识子高,问之信然,乃作此诗。”
開頭三句即根據上述故事撰寫。仙城,芙蓉城,王郎,王迥,芳卿,周瑶英。實指水芙蓉凋謝。錦段即錦緞,鏡喻湖,步障新綺即新綺步障。此言木芙蓉又開了。凡間的花卉瘦弱禁不住秋霜,這花卻是仙家幻化成的紋理細膩的寶玉,朵兒大,顏色紅,很鮮麗的。相攜三句,以花朵擬人。實是說花朵密密的,初開鮮紅,嬌怯若相扶持。
下片敘述人出場。永遠記得跨馬從西湖斷橋過去,荷塘千朵嬌花都像嬌豔的女郎一起注視着我。昨夜一梦醒來,梦中所見仿佛與先前西湖水芙蓉同樣美麗動人。這當是木芙蓉了。醒後不見,正在愁中,想起了江淹的《休上人•别怨》:“日暮碧雲合,佳人殊未来。”碧雲又恰與前述故事中的樓名相同,便想請那芳卿把我這事也譜進六么曲。趁着斜陽晚風,在仙家樓閣裏,唱着這曲子舞蹈起來。《太平御览》卷一百七十六《居处部四•楼》引旧题汉东方朔《十洲记》:
昆仑山有玉楼十二层。闌干十二,即此意。

此篇題為木芙蓉,卻用水芙蓉引入,並交叉描寫,以相襯托,成為一大特色。楊鐵夫《箋釋》曰:“此以水芙蓉墊起木芙蓉,因木芙蓉羌無故實,故靠用水芙蓉典粘合之。此窄題走闊路法也。”此可為初學填詞者金針。

惜黃花慢
次吳江小泊,夜飲僧窗惜別,邦人趙簿攜小妓侑尊,連歌數闋,皆清真詞。酒盡已四鼓,賦此詞餞尹梅津,
送客吳皋,正試霜夜冷,楓落長橋。望天不盡,背城漸杳,離亭黯黯,恨水迢迢。翠香零落紅衣老,暮愁鎖、殘柳眉梢。念瘦腰、沈郎舊日,曾系蘭橈。    仙人鳳咽瓊簫。悵斷魂送遠,九辯難招。醉鬟留盼,小窗剪燭,歌雲載恨,飛上銀霄。素秋不解隨船去,敗紅趁、一葉寒濤。夢翠翹、怨鴻料過南譙。
尹煥,山陰人,有《梅津集》。       
古人送客,或就在城門外,碼頭邊,或送至十里長亭飲餞,甚或更遠。“寒雨連江夜入吳,清明送客楚山孤。”就是從他處送客溯流至吳然後分別。觀本篇小序,即是送尹梅津至吳江,泊舟登岸設餞。所以詞先寫送行後寫餞行,並以此分上下闋。
首三句送別地在吳皋,時在深秋。下文分承。望天四句從行處寫,漸行漸遠,明說離恨。翠香二句,從季節寫,水中荷老葉凋零。岸上楊柳也只剩殘葉,暮煙籠罩,若現愁容。說愁則是移情手法。至此已寫畢送行,乃轉至送別之人。他觸動了舊情,憶起那時像沈約腰圍瘦減,也是在此泊船。
換頭並不接着舊日寫。仍寫今日餞别的場面。場上有妓女,呼之為仙人,這在柳永詞中屢見。她擅吹簫。鳳咽瓊簫,形式上是主謂賓俱全,意思上卻說不過去。作凤咽于琼箫看,还是说不过去。凤字或由凤箫而来,也说不通,且句中有琼箫,这风字是多余的。为追求字面华美,竟至以辞害意。这里实只是说簫聲嗚咽。曲意是送别,与当前场合相符,令听者魂断难招,夸张至极。《九辯》宋玉作,有說《招魂》亦宋玉作,則是以《九辯》稱宋玉。醉鬟則是小序所述赵簿携来侑尊的小妓。上述仙人或系乐妓,亦赵簿携来者。此则歌妓。“连歌数阕,皆清真词”(小序),歌云载恨,飞上银霄。所歌必是送别之词,与箫声情调相合。或即以箫伴唱。飞上银霄,则盛赞其歌声之嘹亮。这歌妓不僅善唱,且醉眼留盼,似对这场离别傾注同情。當事人自然更是留恋。素秋二句绝妙。船去了,秋色仍在,即愁心仍在,只有败叶残花乘波逐浪,随船而去。按别意如此之深,恐不仅是友情,且有恋情,明是今宵,暗憶旧日。借他人酒杯,浇自己块垒。翠翹,疑即指即旧日临别之人。南譙,即南樓,用庾信典為文人聚會之所,借指此時飲餞處。梦见那爱姬的離魂化作怨鴻料必飛過我們餞別的樓前,此情此景,在彼当亦难忘。临到结尾,忽空际转身,出人意外。却又是前后两结,密相呼应。

烛影摇红•元夕雨
碧澹山姿,暮寒愁沁歌眉浅。障泥南陌润轻酥,灯火深深院。入夜笙歌渐暖。綵旗翻、宜男舞遍。恣游不怕,素袜尘生,行裙红溅。    银烛笼纱,翠屏不照残梅怨。洗妆清靥湿春风、宜带啼痕看。楚梦留情未散,素娥愁、天深信远。晓窗移枕,酒困香残,春阴帘卷。   
这首词写歌女们过元夕。山色淡碧,是因煙雨溟濛。雨增暮寒,薄愁沁入了歌女的眉頭。愁着不能去看灯。障泥,即馬韉,垂馬腹兩側以障泥者。酥,喻小雨。韓愈《早春》詩:“天街小雨潤如酥”。她们又瞧瞧院外,雨还在下,有人騎馬過南陌,马鞯沾潤了,但雨却細小了。入夜院中灯火通明,熱鬧的笙歌漸漸帶來了暖氣。她們翻動彩旗,佩着應節的宜男花勝跳舞,這夜正逢大開放的元宵佳節,舞罷就出門恣情遊玩。不怕素襪沾染泥土,裙子被花枝上的雨水濺濕。一年才這麼一天,好難得,好開心。
下片又寫院內。紗燈照不到屏外的梅花,它該有怨氣。他把它當做人了。面上被雨水洗過,顯得很清瘦,還濕漉漉的,應該看作是帶着淚痕。不僅怨銀燭,還怨春風。又由雨幻想起巫山雲雨,也許是梦後餘情未已,神女還行雲行雨,弄得月亮不能出來,嫦娥也愁着天高地遠,信息渺茫。早晨起床,酒意未消,身體疲倦,想到花被雨摧殘,心情不好。卷簾一看,天色又是陰陰的,像還要下雨。通篇無一雨字,卻句句是雨,最後還是以欲雨作結。元夕的氣氛則上片表現突出。

丑奴儿慢•双清楼钱塘门外
空濛乍敛,波影帘花晴乱。正西子、梳妆楼上,镜舞青鸾。润逼风襟,满湖山色入阑干。天虚鸣籁,云多易雨,长带秋寒。    遥望翠凹,隔江时见,越女低鬟。堪羡烟沙白鹭,暮往朝还。歌管重城,醉花春梦半香残。乘风邀月,持杯对影,云海人间。
苏轼西湖诗:“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濛雨亦奇。”词即以空濛雨景以代雨。雨刚停止,波影闪烁,花枝摇曳,晴光缭乱。写生之后,又用比喻。仍是借重苏公诗:“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”却递进一层,梳妆对镜,随手就用鸾镜故事,以青鸾比西子。使西湖之美更加凸显。作了客观描写,又进入主观感受。水汽随风侵透衣襟,湖光山色全都投入倚栏人眼中。天空响起风声,云也多了,容易下雨,感到清寒,如在清秋。云多易雨,正是江南气候的特点。过片把目光扩大,遥望隔江山坳,好像越女低鬟。写景后转为抒情。情又即在景中。鸥鹭长闲,朝暮游赏,方为可羡。歌管浮华,势难长久。应当清高自持,惟以风月为娱,那人间也就是云海。

木蘭花慢•遊虎丘
  陪倉幕,時魏益齋已被親擢,陳芬窟、李方庵皆將滿秩。
紫騮嘶凍草,曉雲鎖,岫眉顰。 正蕙雪初銷,松腰玉瘦,憔悴真真。輕藤,漸穿險磴,步荒苔、猶認瘞花痕。千古興亡舊恨,半丘殘日孤雲。    開尊。重吊孤魂。嵐翠冷,洗微醺。問幾曾夜宿,月明起看,劍水星紋。登臨總成去客,更軟紅、先有探芳人。回首滄波故苑,落梅煙雨黄昏。
虎丘,蘇州名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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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3-29 10:26:45 | 显示全部楼层
虎丘,蘇州名勝。所見,即以作墓主的象徵。並聯想其雪膚玉貌在冰天雪地的憔悴之狀。他們下馬扶杖登山,逐漸穿越山間危險的磴道,踩着磴上荒蕪的青苔,還能認出真娘墓。下二句把內容拓展開,抒發懷古之情。不僅僅是真娘,而是千古興亡,天下大事。上句固是如此,下句景語亦情語也。
上結概言之,換頭則就本地而言。虎丘據說本是春秋吴王闔閭墓。他們把酒祭吊此山孤魂,真娘是,吴亡後,闔閭又何嘗不是。可能還有夫差、伍員等人。嵐翠冷,遥應開頭凍草、蕙雪,但主要是引起下文酒微醺。冷氣一吹,酒醒了,又回到了現實。有幾人曾夜宿此山在月明中起看那些古跡。虎丘有劍池,傳說為闔閭埋劍之處。劍水指此。星紋,劍上花紋。遊人來了,總還是要走的。現在魏益斎已提拔,陳、李即將任滿,他們也都要走。要進京去看任什麼新職,魏先去一步。軟紅,指京城。回頭再看虎丘,只剩落梅煙雨黄昏,一片淒涼。據說“人考虎丘碎石多為卵形,知是水成者。”(楊鐵夫《吴梦窗詞箋釋》),故稱虎丘為滄波故苑。

喜遷鶯•吳江與閑堂
煙空白鷺,乍飛下、似與行人相語。細縠春波,微痕秋月,曾認片帆來去。萬頃素雲遮斷,十二紅簾鉤處。黯愁遠,向虹腰、時送斜陽凝佇。    輕許。孤夢到、海上璿宮,玉冷深窗戶。遙指人間,隔江燈火,漠漠水葓搖暮。看葺斷磯殘釣,替卻珠歌雪舞。吟未了,去匆匆,清曉一欄煙雨。
題下有注云:王癯庵家。癯庵,王份号,苏州人,置别墅松江濱,與閑堂是其中四堂之一。見朱祖謀《梦窗詞集小箋》。
起首就寫與閑,鷗鷺是最閑的,行人一般是未閑的。白鷺從煙雲的空際飛下,似和行人說話。說什麼,讓讀者去想象。楊鐵夫在其箋釋中一語中的:“欲與之俱閑也。”下三句,堂前看見吴江細縠般的水波,水上印着淡淡的月影,春秋代表四季。還認得江上船只的往來。意為曾經認識到人生的忙碌很辛苦,所以主人王臒庵看破了,他要與鷺俱閑。
為安享閑福,他建起了與閑堂,高可遮斷行雲,十二簾言門窗之多,像仙家十二樓。黯愁遠,是為遠處行人愁,為片帆愁。為人們不得閑而愁。所以他時時向江橋望,望橋上的行人橋下的行船,凝佇到夕陽西下。
輕許,句中韻,容易的意思,住在仙家一樣的房屋裏,容易梦到真入海上仙山的珠宮。從玉窗遥指人間,隔江閃爍燈火,人們在夜以繼日地忙碌。水葓(空心菜)在漠漠的晚風中摇曳,也不得安靜。說水葓,大概他喜愛李賀詩,賀有句云:“長眉越沙采蘭若,桂葉水葓春漠漠。”下筆就用上了。最有意思的是他細看着有人在修理殘破的釣磯,不去看歡樂的歌舞。他愛的是清閑,是高雅。異乎世俗。最後二句才寫到作者自己。他只是與閑一番,就匆匆回去,但是這番經歴,卻使他回味深長,吟賞不已。至清曉一欄煙雨,才使他像梦一般地清醒過來。
這首詞雖是長調,仍惜墨如金,給了讀者許多想象的餘地,各以所見去補充。雖說法不一,卻各有所得。詞或許正應這樣寫。寧願粗心人撂往一邊,也要讓細心人有滋有味。

又•福山蕭寺歲除
江亭年暮,趁飛雁、又聽,數聲柔櫓。蘭尾杯單,膠牙餳澹,重省舊時羈旅。雪舞野梅籬落,寒擁漁家門戶。晚風峭,做初番花訊,春還知否。    何處。圍豔冶、紅燭畫堂,博簺良宵午。誰念行人,愁先芳草,輕送年華如羽。自剔短檠不睡,空索綵桃新句。便歸好,料鵝黃,已染西池千縷。
福山在江蘇常熟境內,梁武帝蕭衍造佛寺,命蕭子雲大書蕭寺,後作寺院通稱。
上片俱寫眺望山寺外所見所思。山下是江。江畔有亭。亭者過客暫息之所。己居蕭寺,仍是過客。年暮,不僅是點題,更是隱含思歸。中國人都喜回家團年。見飛雁,聽柔櫓,歸思更甚。重省句蒙上二句,想起過去在羈旅中過年。依旧俗进屠苏酒,胶牙饧。但独饮无兴,饧淡无味。今年又是羈旅,過年也不過是如此。以下仍是寫蕭寺外江邊景。可以荒寒二字括之。由梅籬想到二十四番花信風,梅為首番。風雪中仍是峭寒,故問春就要回來,是否有人知道?言不似回春氣象。這裏有個小問題,小寒後五天就是梅花風,距除夕還遠,最近的是山礬風,為甚不說?
換頭換意。由寺外漁村的荒涼想到其反面的熱鬧和歡騰。何處,是含蓄的說法,實是豪門妓院。那裏華堂上紅燭高燒,群豔圍繞,呼盧喝雉,歡度他們的良宵。誰還念着羈旅之人春前就有鄉愁,年華像飛鳥似地輕易的斷送了。以下才到住所室內。一個人不眠在燈下思索新春的詩句,又有何益。新桃化用桃符。還是不如歸去,料回到故鄉時,西池邊的楊柳千條已經換上鵝黄新色了。
詞中有城鄉和貧富的對比,較有社會性,在梦窗集中是不多的。

探芳信
為春瘦。更瘦如梅花,花應知否。任枕函雲墜,離懷半中酒。雨聲樓閣春寒裏,寂寞收燈後。甚年年、鬥草心期,探花時候。    嬌懶強拈繡。暗背裏相思,閑供晴晝。玉合羅囊,蘭膏漬紅豆。舞衣疊損金泥鳳,妒折闌干柳。幾多愁,兩點天涯遠岫。
此詞寫閨情。一開頭便是傷春。為春而瘦,瘦成何似?瘦似梅花,但是梅花知不知瘦的像他呢?微含怨意。原來傷春者,只是傷離之觸媒。傷離的心情就像酒喝得半醉,只是要睡,髪髻墜落在枕套上,也讓它。聽着雨聲,守着樓閣,耐着春寒,在熱鬧的燈節之後更感寂寞孤單。這正是鬥草、探花開心賞春的時候,為什麼偏偏叫人傷春呢!
因有離懷,也就嬌懶,什麼都不願做。勉强拿起繡花針來,暗裏還是在相思,大好的晴晝就給空過了。紅豆是愛情的表征,把它浸了香油。裝進玉盒。裹上羅囊,珍藏起來。舞衣折疊着把衣上金泥鳳都折損了,也不願跳。欄杆邊的柳條像跳舞,也氣惱的把它折斷了。多少愁都在那兩點遠山之間,即兩眉之間。《西京杂记》卷二:“文君姣好,眉色如望远山。”

声声慢•詠桂花
藍雲籠曉,玉樹懸秋,交加金釧霞枝。人起昭陽,禁寒粉粟生肌。濃香最無着處,漸冷香、風露成霏。繡茵展、怕空階驚墜,化作螢飛。    三十六宮愁重,問誰持金鍤,和月都移。掣鎖西廂,清樽素手重攜。秋來鬢髪多少?任紗帽、醉壓花低。正摇落,歎淹留、客又未歸。
曉雲籠罩着蔚藍的天空,桂樹縱橫交錯的懸掛着一串串金釧似的花,好像披着霞光。昭陽,漢宮名,趙飛燕所居。《趙飛燕外傳》:“夜雪,飛燕露立,閉息順氣,體溫舒,亡疹粟。”疹粟,小泡。東坡雪詩:“凍合玉樓寒起粟。”已反用此典,今亦如之。但此處又是以粟喻桂花,很相似。桂花開時,百花俱謝,濃香俱無着處。漸漸地冷香又來,在風雨中飄散。桂花開在秋天,故云冷香。滿地芳草似繡茵鋪展迎接落花,怕花落空階,化作螢飛。無影無蹤。
下片詞人更展開他的幻想。三十六宮本指帝王宮殿之多,此則移指廣寒宮。設想嫦娥独處在那深宮必然愁重。試問有誰能手執金鍤把桂樹和月宮一起移下來,鎖進西廂,倘能這樣,嫦娥也就在其間,和我重新同飲。這重字恐話中有話,或又想到蘇州去姬了。結末便自歎衰老。任帽子壓得低低的,遮着鬢華。摇落,正值秋天,淹留,身猶羈旅。客處他鄉,未能歸去,言下不勝淒然。

又•陪幕中餞孫無懷於郭希道池亭閏重九前一日。
檀欒金碧,婀娜蓬萊,逰雲不蘸芳洲。露柳霜蓮,十分點綴成秋。新彎畫眉未穩,似含
羞、低護牆頭。愁送遠、駐西台車馬,共惜臨流。    知道池亭多宴,掩庭花、常是驚
落秦謳。膩粉闌干,猶聞憑袖香留。輸他翠漣拍甃,瞰新妝、時浸明眸。簾半卷,帶黃
花、人在小樓。
孫無懷當是夢窗倉台同事。郭希道見前。
起二句,檀欒代竹,金碧代亭臺,婀娜代柳,蓬萊代池塘。八字四物,全用代詞。張炎《詞源》謂為太澀。麗詞堆砌太多,則板滯而不靈動。全是代詞,則易成王國維所說的隔。但下句以疏宕承麗密,配合得好。意思則為晴天無雲,不必更求深解。柳、蓮經霜露為秋景,應題中閏重九。新彎二句,寫新月,鑄詞明媚。太陽要下山,人也要走了。至此方寫到送别。杨铁夫《笺释》说:“凡官米屯聚处曰台”,词人当时为苏州仓台幕僚,此即是指他与其同事,駐車馬而送行舟,依依惜别。
知道池亭多宴,他們只是知道,而非當日親歴,因為它們只是借在這裏設餞,主人並没擺出家妓侑客。秦謳,《列子•湯問》:“秦青抚节悲歌,声振林木,响遏行云。”他雖然没見到這些麗人,但在她們憑過的欄杆上,還聞到脂粉的香氣。卻仍以未見為憾。所以還不如拍岸的翠漣,能夠見着她們的新裝,時時浸着她們明亮的眼珠。這時候她們大概在小樓上,半卷起珠簾,正欣賞着黄花。仍以回到重九節令為結束。
詞是餞别,卻很少寫到别情,上片主要寫郭家池亭,下片主要寫郭家樂妓。內容殊無可取。技巧或可借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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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3-29 10:31:33 | 显示全部楼层
高陽臺•豐樂樓分韻得如字
修竹凝妝,垂楊駐馬,憑闌淺畫成圖。山色誰題,樓前有雁斜書。東風緊送斜陽下,弄
舊寒、晚酒醒餘。自消凝、能幾花前,頓老相如。    傷春不在高樓上,在燈前欹枕,
雨外熏爐。怕艤遊船,臨流可奈清臞。飛紅若到西湖底,攪翠瀾、總是愁魚。莫重來、
吹盡香綿,淚滿平蕪。
豐樂樓在杭州西湖畔
“修竹凝妝,垂楊駐馬”,觸眼只見竹和楊,而竹邊楊畔,隱然有人。杜甫《佳人》:“天寒翠袖薄,日暮倚修竹。”佳人盛裝倚竹,還有人垂楊系馬,兩相對,儼然一幅仕女游春圖。這就給了人形象鮮明的畫本,憑欄一揮,彩圖即出。至於山色卻只有鴻雁斜書,無人題寫。原來遊人只顧行樂,並不關心山水。這是作者感到寒心。正值夕陽西下,晚風送寒,把酒意都吹散了。這寒是雙關。傷感之中,只有自歎衰老,一介書生,縱才思相如,亦無能為力。
過片更抒深慨。上片所寫,傷春正在高樓上,而曰不在者,是還算不得什麼,尤有甚者。蓋反激出下文。“燈前欹枕,雨外熏爐“,孤眠獨坐,抑鬱誰語。這才愁更愁。去遊湖吧,怎忍見自家臨流瘦影。”飛紅若到西湖底,攪翠瀾、總是愁魚。”飛花沉淵,魚見了也生愁。攪翠瀾者。魚為之不安也。魚又與予諧音,也是雙關。“莫重來、吹盡香綿,淚灑平蕪。”這莫重來三字,極其沉重。重來柳綿飛盡,只剩平蕪,春光已逝,風景全非,不勝唏噓。
劉永濟《微睇室說詞》謂夢窗此詞有身世之感。“以身言,則美人遲暮也;以世言,則國勢日危也。大有舉目有河山之異之歎。”觀其滿腔悲慨,又以莫重來結,信然。

又•落梅
宮粉雕痕,仙雲墮影,無人野水荒灣。古石埋香,金沙鎖骨連環。南樓不恨吹橫笛,恨曉風、千里關山。半飄零、庭上黃昏,月冷闌干。    壽陽不理愁鸞,問誰調玉髓,暗補香瘢。細雨歸鴻,孤山無限春寒。離魂難倩招清些,夢縞衣、解佩溪邊。最愁人、啼鳥晴明,葉底清圓。
宮粉狀梅花之色。仙雲喻梅花之盛。雕(同凋)墮則言其萎落。無人野水荒灣,則落梅之地人所罕至者。古石埋香,梅花落在亂石中如同掩埋。金沙句,黃庭堅有句說:“金沙灘頭鎖子骨。”任淵注:“按《續玄怪錄》:昔延州有婦人頗有姿色,少年子悉與之狎昵,數歲而歿,人共葬之道左。大歴中有胡僧敬禮其墓曰:斯乃大聖,慈悲喜捨,世俗之慾,無不狥焉。此即鎖骨菩薩,順緣已盡爾。眾人開墓以視其骨,鉤結皆如鎖狀,為起塔焉。”此言落在金沙灘上的梅花就像鎖骨菩薩的遺骸。李白詩:“黃鶴樓中吹玉笛,江城五月落梅花。”並非謂梅花為笛吹落,故不恨,高適《塞上聽吹笛》詩:“借問梅花何處落,風吹一夜滿關山。”恨曉風句用此。林逋梅花詩:“暗香浮動月黃昏。”今反用之,形容梅半飄零的淒冷。
壽陽三句用了兩個典。一見《太平御覽》,壽陽公主額上落了梅花,宮人們以為美,竞相效之,号梅花妆。一见《拾遗记》,孙和舞水晶如意,误伤邓夫人颊,太医以獭髓杂玉屑琥珀合药补之,愈无瘢痕。鸾,镜,亦有典,不须录。词谓寿阳徒然对镜发愁,再没梅花落在额上。花落后,枝上留着痕迹谁能弥补?二典俱反用之。孤山又用林逋典指梅花。细雨归鸿是渲染春寒,加重落梅气氛。招魂,指落梅。《楚辞》有《招魂》篇,些,语助词,《楚辞》常用,此称清些,即指《楚辞》。不要有倩字,就引倩女离魂,倩,请也。句意為落梅不可能重返枝頭。蘇軾《後赤壁賦》說遇見孤鶴玄裳縞衣,旋又梦見這鶴化為道士。詞化用之,並《列仙傳》江妃解佩事,謂梅魂梦見一白衣人遂解佩相贈。意謂梅花落在溪邊只與白鶴相悦。末韻延伸,寫梅花落後,葉間漸結成梅子。啼鳥晴明,謂其時。最愁人,嘅時之易過。

又•過種山即越文種墓
帆落回潮,人歸故國,山椒感慨重遊。弓折霜寒,機心已墮沙鷗。燈前寶劍清風斷,正五湖、雨笠扁舟。最無情,岩上閑花,腥染春愁。     當時白石蒼松路,解勒回玉輦,霧掩山羞。木客歌闌,青春一梦荒丘。年年古苑西風到,雁怨啼、綠水葓秋。莫登臨、幾樹殘煙,西北高樓。
種山,在會稽(今紹興)北。文種春秋越國人,與范蠡同佐越王勾踐滅吴,蠡勸其退隱,不聽,為勾踐所殺。
首三句自述。回潮時泊舟登岸,回到了故鄉,重遊了種山,引發了感慨。梦窗四明人,古屬越。山椒,山頂。想起韓信說的“飛鳥尽,良弓藏;敵國破,謀臣亡”,文種早已如此。這也怪他没有如履冰霜的危機感,卻有機心未忘。這裏化用《列子•黄帝篇》的鷗鳥故事。謂鷗無機心,如有也會從空中掉下來。文種最後也不得不用越王賜他自殺的寶劍斷送了性命。清風,指人品高,此即以指文種。這時范蠡就没事,正在雨笠扁舟遊於五湖。最无情的是岩上野花沾了血腥,染了愁容。從文范兩人不同的結局發抒感慨。
下下闋先略述史实。当时越王战败被俘放回,走的是清白的松石路,心卻是含辱蒙羞。《水经注》:“勾践使工人伐荣楯(伐木作制欄干的材料),欲以献吴,久不得归,工人忧思,作<木客吟>。”意思是越已灭吴,工人停止伐荣楯了,文种的荣华梦也完结了,只剩一个荒丘。作者又把词境从时空推进,说年年,说古苑,都有西风到来,鸿雁在绿水间哀鸣。提出的都是秋景,气氛凄凉。最后更进一层,关涉当前时局,借古诗“西北有高楼”,来表示西北有强敌,国势岌岌可危,登楼远望,只见残山剩水,更是忧心难忍。稼轩《摸鱼儿》结拍:“休去倚危栏,斜阳正在,烟柳断肠处。”今云莫登樓等語,當取徑於此。此片於故實也是從山羞。木客歌等虛處落筆,前人謂梦窗質實,殊不尽然。
鄭文焯《手批梦窗詞》說:此類題斷非庸手所能着墨。此作“是何意態雄且傑”,其妙處亦在化質實為清空,故無凝滯之跡。用古豈易言哉。

倦尋芳&#8226;上元
海霞倒影,空霧飛香,天市催晚。暮靨宮梅,相對畫樓簾卷。羅襪輕塵花笑語,寶釵爭豔春心眼。亂簫聲,正風柔柳弱,舞肩交燕。    念窈窕、東鄰深巷。燈外歌沉,月上花淺。梦雨離雲,點點漏壺清怨。珠絡香消空念遠,紗窗人老羞相見。漸銅壺、閉春陰,曉寒人倦。
起句,海上的霞光反映到天際,形成晚霞。上元是節日,鄉俗要抬出菩薩來上香,香煙飛入霧空。京城的燈會即將開始。時間易過,好像被人們催成傍晚。就在這傍晚,婦女們在畫樓上卷起珠簾和官梅相對,人面花容兩相映襯。又下樓微步街頭,花枝招展,有說有笑。她們盛裝打扮,爭妍鬥豔。在燈會的簫鼓齊鳴聲中。正是風柔柳弱的時候,她們肩相交並,輕燕般的舞蹈起來。   
換頭用念字領,表明以下所述皆出自作者念中。當晚卻有住在我東鄰的一位美女(宋玉《登徒子好色賦》:“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,楚國之麗者莫若臣里,臣里之麗者莫若臣東家之子。”)独在花燈之外,至燈會歌聲沉寂之後,月亮上的很高了,花枝的顏色顯得很淺了,梦中的雲雨也過去了。只聽着點點滴滴的漏壺聲滿怀清怨。而今珠絡上的香氣消失了,守在紗窗中的人也已經老了,縱能相見也羞於相見了。漸漸地銅壺夜漏滴至天亮,人也疲倦了。
上下兩片情境恰相對比,主旨在下片,念之一字,也是提醒讀者。文筆極簡,艱澀難通,細細咀嚼,亦覺甚美。

又&#8226;餞周糾定夫
暮帆掛雨,冰岸飛梅,春思零亂。送客將歸,偏是故宮離苑。醉酒曾同涼月舞,尋芳還隔紅塵面。去難留,悵芙蓉路窄,綠楊天遠。    便系馬、鶯邊清曉,煙草晴花,沙潤香軟。爛錦年華,誰令故人遊倦。寒食相思隄上路,行雲應在孤山畔。寄新吟,莫空回,五湖春雁。
杨铁夫《笺释》疑纠下脱曹字。纠曹称其官,定夫称其字。颇有可信。
起三句敘送別的場景和情思。暮雨中布帆升起了,行舟待發。梅花飄落在冰凍的岸邊,時在春初。春思零亂,實是離思紛亂,這句是一篇的總帽。在這臨別之際,思前想後,反反復復,甚至想到了無法理解的人生之謎。送客二句蘇州是春秋吳都,歷史文化名城。上有天堂,下有蘇杭,這麼好的地方,周定夫偏要離去。偏字突出了惋惜之情。从深处看,也是难解之谜。醉酒二句,敘與周定夫的親密關係。兩人曾一同醉酒後在月下起舞,還曾一同尋幽訪勝,作塵外之遊。後一句更表現了同有超塵拔俗的情趣,交谊之深,殆由于此。 去難留三句,又回到當前的送別。芙蓉路即隔紅塵之路,窄,難入難尋。綠楊天即離恨天,卻長遠,總是逃不脫。會少離多,常與人的願望相反,谁能解说,不勝悵悵。
換頭首用便字,表示不另立意,仍接著前面說。既然芙蓉路窄,就停下馬歇息。就地欣賞美景。下面三個四字句,不用排比,句式各不相同,顯得兀傲峻拔,文字卻十分清麗。鶯邊的清曉,雖包舉時地,卻有主從,是偏正式。煙草晴花,是並列式,花草同类,烟晴有别,阴晴朝暮之景有变异,则花草皆同,而烟晴为互文。沙润香软,是主谓式,润香软,複谓语。沙而有香,明非荒洲,乃兰汀杜渚,与上举莺花同是胜游之处。进一步说明此地值得留恋,并加上一句,何况是年华大好之时,谁想到便倦游呢?篇中无一字言及前景,可能定夫此行不甚得意。以下预想别后,寒食快到了。当我再行在堤上想念你时,你大概已在西湖的孤山游览。最后殷殷期望,要寄新诗来,莫让鸿雁空回苏州。苏州滨太湖,太湖又称五湖。
这篇和上篇俱为倦寻芳,而风格各异。上篇艰险晦涩,此篇平易流畅,然亦颇有顿挫。于人易溜过处,偏有嚼头。陈廷焯《词则&#8226;大雅集》谓“梦窗词能于超逸中见沉鬰,亦于此可徵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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